文|电动公会 东关大先生
2019年11月28日，湖州市政府发布消息称，乐视生态汽车(浙江)有限公司旗下的浙江德清莫干山高新区多块土地因长期处于搁置状态，已被当地政府协商收回。
一个月后，湖州政府再发消息称，决定收购游侠汽车位于莫干山的生产基地。
这两个项目的夭折，也成为浙江追逐新能源汽车风口败北的一个缩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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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国，传统汽车产业版图业已形成3+3为主的六大汽车产业集群区域，而以浙江为中心的长三角集群区已抢占了新能源汽车布局和发力的制高点，一路领跑。
2015年至2017年，新能源汽车迎来爆发式增长，在这期间，浙江省新增了20多个新能源整车投资项目，新能源整车制造相关投资额累计超过1000亿元，总产能达到250万辆。
而其中规模最大的几个投资百亿项目，如今大多呈现出搁浅之势，或处于休止状态，或进展缓慢、前景堪忧。
乐视超级汽车在莫干山基地的动土仪式。
2016年12月28日，浙江湖州莫干山，萧瑟寒风吹得灰黑色的树枝沙沙作响，一片即将动土的工地在隆冬肃杀中迎来了一丝生机。
“工作人员来一下，我们这个活动是要向全球直播的！”主持人在台上大声吆喝。
这一天，是乐视超级汽车在莫干山基地的动土仪式。
对于这个百亿级的新能源汽车项目，浙江政府高度重视，出席仪式的嘉宾包括省政府副秘书长兼办公厅主任王晓峰在内的多位领导。
在他们眼里，乐视超级汽车项目是湖州乃至于整个浙江打造新能源汽车产业链的“头号工程”。
按照当时乐视的规划，这个项目投资总额达到200亿元，计划年产能40万辆，并于36个月内完工，2019年年底前建成投产。
梦想很丰满，但现实却很骨感。
2017年6月，乐视深陷债务危机，贾跃亭转战美国，专心打造另一家电动汽车公司FF。自此之后，乐视汽车莫干山基地外界也鲜有提及。
如今，距离乐视莫干山项目开工已过三年时间，这个本应在2018年落地的新能源汽车基地，至今仍是“一抹黄土”。
当年跟着老贾一起窒息的湖州政府，靠着乐视画的“大饼”，在莫干山头苦等了三年后，怨气冲冲地甩了一句：
“如果他要开发，那就开发。不开发，我们就收回。”
湖州政府显然是不想再陪老贾玩下去了，大有强制收回的意味。
根据相关规定，土地出让等有偿使用合同约定的使用期限届满，土地使用者未申请续期或者申请续期未获批准的，政府有权收回。
远在美国的贾跃亭也隔空回应称，我们主动与政府相关部门进行了友好协商，决定暂时放弃位于莫干山的造车基地，主动向湖州政府提出退还土地申请。
于是，湖州政府一方面收回土地，同时又撤离国有资金持股。这也就意味着，曾经大名鼎鼎、如雷贯耳的乐视莫干山基地，将从此彻底消失。
大先生查了一下，乐视汽车项目启动以来，在中国共拿下了三块土地，除了莫干山基地外，还于2018年年初在广州以底价拍得一块逾600亩的土地，但由于之后和恒大的合作破裂，双方分道扬镳，广州南沙工厂的土地、设备等资产归恒大所有。
随着莫干山土地被当地政府收回，贾跃亭的造车项目在国内已经没有任何土地资产了。
虽然乐视造车之路比连续剧还曲折，但贾跃亭那句“即使万劫不复，乐视也要造车”，让人回想起李书福当年那句“请给吉利一个失败机会”。
不过，事实证明：
汽车界的“偏执狂”和“疯子”都不可小觑。
2
在莫干山上，与乐视汽车基地同样命运多舛的，还有另一个百亿级项目——游侠电动汽车超级工厂。
2017年4月，游侠汽车与还在为梦想窒息的湖州市政府达成了战略合作，将首个自建工厂落户湖州莫干山。
按照一开始的规划，湖州工厂项目总投资达115亿元，总用地规划2762亩，建成后年产能可达20万辆，并于2018年年底竣工。
但，最后还是搁浅了。
作为最早一批造车新势力，游侠汽车的诞生可以追溯到2013年。
2013年12月，游侠汽车宣布获得300万元天使轮融资。
随后，2014年游侠汽车在上海设立总部，注册资本42亿元，成为国内第一家发布完整纯电动概念汽车产品的互联网造车企业。
2015年，游侠汽车创始人黄修源发布了游侠汽车首款四门电动轿跑“游侠X”概念车，也就是说，从公司成立到首款汽车产品发布：
用时不到两年。
然而，外界当时称，其团队仅仅拆了一台特斯拉，对一些零部件改改外饰，通过PPT概念大事宣扬，告诉所有人自己的汽车有多厉害。
果不其然，游侠汽车遭到了外界强烈质疑，甚至被称为“PPT造车鼻祖”。
2015年10月，在游侠汽车出现生存危机之际，西拓工业董事长卫俊携资金及团队加盟，收购游侠汽车近90%的股权，并担任公司董事长，这让游侠汽车得以重新推动量产。
尽管饱受质疑，但“游侠X”在当时仍被寄予厚望，官方宣称续航可达460km，百公里加速仅需5.6秒。
只不过，概念车发布后，游侠汽车的量产进程一直存在于PPT里面。
从最初预估的2017年底小规模量产，调整到2018年四季度量产，再推迟到2019年三季度交付……如今2020年马上就要到了，“游侠X”的量产计划仍遥遥无期。
今年8月，有媒体报道，自2019年春节过后，游侠汽车超级工厂就已经停工，现场的项目建设指挥部也已撤离，只剩一名保安守门，空留“游于天地侠行未来”的标语。
2019年圣诞节那天，也就是在收回乐视汽车基地的一个月后，湖州政府终于给了外界一个交代：
为减少损失，我们接盘游侠汽车基地。
而对于工厂土地被地方政府强行接盘一事，游侠汽车董事长卫俊仍倔强的表示，目前公司经营一切正常，游侠汽车浙江有限公司被收，不影响公司整体进展。
大先生查了一下，游侠汽车除控股游侠浙江公司外，还拥有游侠山西公司及两家投资企业，但山西公司无实质性进展，其中一家投资企业也已注销。
卫俊的自信或许是来自于多年来的顺利融资。
2013年至今，游侠汽车进行了5次融资，总规模约88亿元。其中，2018年分别进行了B轮和B+轮融资，分别达50.2亿元和3.5亿美元（约24.4亿元）。投资方包括格致地产、前海梧桐、重创海洋等。
然而，拿着巨额融资，游侠汽车直到现在，摆在量产前面的生产资质、工厂、资金等问题，每一样都悬而未决，量产也变成纸上谈兵。
今年四月，卫俊还曾信心满满的对外宣称：
“我们可能是活得最好的造车新势力之一。”
现在再看，真是啪啪打脸。
至于未来，困扰游侠汽车的除产品层面之外，生产资质、工厂建设、销售网络搭建每一项都很艰难。
3
乐视和游侠在莫干山的结局，只是新能源汽车产业发展的一个缩影。
2019年以来，“消失”的新能源汽车基地，如当初布局时一般，不计其数。
今年6月，华泰汽车三大生产基地已先后停工停产，拖欠基层员工至少4个月薪酬，中层管理者更被拖欠9个月薪酬，合计欠薪金额已超过700万。
山东荣成工厂作为华泰汽车造车的起点，主要生产圣达菲、宝利格和新能源车，据悉该工厂已停工两年。
天津华泰新能源生产基地是华泰汽车最重要的新能源生产基地，自2018年下半年起工厂就处于“半停产”状态，已出现大面积员工离职。
作为华泰汽车最大的西部生产基地，华泰汽车鄂尔多斯工厂如今空无一人。
在2017年的车展上，华泰汽车曾宣布在2018年销量达到20万辆，在2020年会突破50万辆，未来三年内，华泰汽车还有近30款新车陆续投放市场。
谁能想到，曾经意气风发的华泰竟会出现今天这样的情况。
2017年，东旭光电交易作价30亿元收购上海申龙客车，开始进入新能源汽车产业。
2018年2月，东旭光电发公告称，要在江苏宿迁的运河宿迁港产业园，投资30亿元建设一个新能源车生产基地，目的就是为了配套拓展上海申龙客车的生产能力。
如今，整整22个月过去了，这个生产基地依然没有动工迹象，而周围也没有围栏，有的地方还被开垦成菜地。在上海申龙客车的所在园区内，停着一排排未交付的新车，园区大门有大量工作人员和车辆出入。
据产业园管委会工作人员称，没有动工的原因是企业资金一直没有到位。
大先生查阅东旭光电年报发现，截至2018年12月31日，东旭光电尚余84亿元募集资金未使用完毕。
公司账面上有183亿元货币资金，但到期的30多亿元债券却未兑付。
一位著名投资人表示，无论是定向增发还是发债，钱已被公司拿到了，但钱是否按照募资时的公告去投入不得而知。
2018年上半年起，银隆新能源的北方基地——河北银隆和天津银隆，就因经营状况吸引了颇多关注。从多家媒体报道的“河北银隆出现停产迹象”，到科恒股份在回复深交所问询函时提到的“天津银隆生产处于不正常状态”，银隆新能源的北方基地并不乐观。
和天津银隆相比，河北银隆的布局更早。在2016年，河北银隆就成了邯郸市武安的“明星企业”，并拥有“打造全球最大的钛酸锂纳米材料生产基地”的光环。
但在2018年上半年，河北银隆被多家媒体曝出生产异常及停工情况。其中，《中国经营报》记者5月实地验证河北银隆邯郸产业园发现，该厂区5个作业车间中，有4个是停工状态。
不过，相较于前几个月停产舆论，眼下的河北银隆显得十分平静。河北银隆位于武安市东二环处，这里也寄托着武安经济转型的希望。
全国各地新能源汽车基地的接连停摆，影射出这个产业发展的艰难。
当然，2019年还不是车企最艰难的时候，2020年会更难。
随着政策的冷却，资本方的投资热情也在渐渐消退。
为了自救生存，在新造车新势力与传统车企的角逐中，仍有部分企业想和政府牵线。
今年10月，蔚来汽车曾被传出与湖州市吴兴区政府洽谈一笔超过50亿元的融资合作，不过，有了前两次的失败经验，这一次湖州政府没有为梦想窒息，理性中带有一丝恐惧地对外表示：
曾与蔚来洽谈过，但鉴于评估风险过大，已经停止了进一步洽谈。
对于浙江省来说，在这场新能源汽车投资热退潮后，徒留一地鸡毛，善后工作将更加棘手。
通过引进一个新能源汽车整车厂，带动整个产业链和地方经济的发展，是浙江乃至全国多地政府千方百计招商引资的出发点。
客观的说，一个积极汽车产业对于地域经济的拉动是巨大的。但同样，一个负面的项目对于一座城市的伤害也是巨大的。
伴随着汽车产业新一轮竞争加剧，车企竞争格局逐渐清晰，对于“出道”不久的新造车势力，将面临更大的挑战。
从销量数据上看，前11个月仅蔚来、威马、小鹏三家新造车企业突破1万辆，少部分企业在千辆徘徊。还有大部分新造车企业还未进入量产交付阶段。
云度前10月销量为2174辆，完成2万辆目标的10.87%；
新特前10月累计交付962辆，完成4万辆交付目标的2.41%；
零跑7-9月份交付量为509辆，完成1万辆交付目标的5.09%。
一年才卖几百辆车，不知道这是造的哪门子车？
当然，造车之难是毋庸置疑的。作为新造车企里已经跑到头部阵营的小鹏汽车也不轻松，今年何小鹏在多个场合称，造车太难了。在一次采访里，他说：
“我以前不会喝酒，现在经常喝。”
压力之大，溢于言表。
英国作家查尔斯·狄更斯在其《双城记》中曾说道：
“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也是一个最坏的时代。”
这句话，送给近两年选择下场造车的新势力们再合适不过。在跨界造车最火热的那几年，他们有梦，关于理想，关于世界，关于穿越未来的旅行。
如今他们深夜饮酒，杯子碰到一起，都是梦破碎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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