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英国民众在脱欧公投中完成了投票，最终支持脱离欧盟的投票勉强占了上风。这一结果再次证明了经济与人口结构的变化，让发达国家政治争议的核心议题从“阶级”转向了“文化”。

不过，与最初预测的相反。英国脱欧对于唐纳德•特朗普在美国总统大选中的选情并没有什么影响。与脱欧派的诉求相同，特朗普在他的竞选纲领中同样反对全球化和移民；但事实上，脱欧公投的结果反而验证了在美国更为多元化的投票人群体面前，特朗普所持的“防守国家主义”（defensive nationalism）观点将遭受重重障碍。

从另一方面来看，脱欧公投的结果不仅加深了英国各种文化间的断层，也加剧了特朗普与希拉里之间的竞争。某种程度上，脱欧公投的结果是美国两党选民基本盘长久而持续的重新调整的一次预演，它也会对近期总统大选州出现的“临界点州”（the tipping-point states）形态进行再一次洗牌。

无论是从地缘环境来看，还是从人口构成来看，英国与美国的现状都有些相似，根据英国民调专家迈克尔•阿什克罗夫特爵士（Lord Michael Ashcroft）在选举日所做的一份调查，选择“脱欧”的大多数是年长者，约35%未取得四年制本科学位，在英国所有白人投票者中，选择“脱欧”的占微弱多数。另外，在主要城市之外地区居住的投票人为“脱欧”提供了大量的选票。同时，大约2/3的非白人族裔以及3/4的大学毕业生选择了“留欧”，多数城市居民和年轻投票人同样更倾向“留欧”。仅伦敦而言——这座城市前一阵选出了西方国家中的第一位穆斯林市长——约有60%的投票人投给了“留欧”。

这与美国即将面临的状况极为相似：民主党目前的忠实投票人多是“千禧一代”的市民，少数族裔人群，自由派大学毕业生或者单身白人（尤其是女性）；而共和党的铁杆往往是那些年纪更大，学历更低，信仰更虔诚的白人，他们往往都散居于城市之外。在2012年美国总统大选之时，奥巴马只在大约1/4的美国州郡中有着显著优势，这一数据是自1920年以来总统大选历届胜出者中最低的；但由于奥巴马的支持率在人口较多的大城市中拥有压倒优势，他最终的票数要比对手罗姆尼多出500万票。

除了投票人构成的相似之外，美国投票人与英国投票人的投票动机也是相似的。在阿什克罗夫特爵士的调查中，选择“脱欧”的投票人大多对未来的经济状况表示悲观，同时对移民问题、文化多元主义以及女性社会地位的改变充满忧虑，约有80%的“脱欧”投票人认为，移民问题正让英国向更坏的方向变化。类似比例的特朗普支持者认同类似的观点，根据最近的一份美国民调，大多数特朗普支持者认为移民让美国背负了沉重的负担。斯坦利•B•格林伯格（Stanley B. Greenberg）是一位为美国民主党以及英国工党长期提供战略咨询服务的民调专家，最近他为英国工会代表大会进行了一次公投后调查，在调查中他发现，那些投票给“脱欧”的投票人们最重要的理由以及最强烈的诉求，就是反对移民。

如果从这一角度来看的话，本次英国脱欧公投的结果，其实可以看作是那些非城市居民，未受过高等教育，年龄较大的白人们的一次发声——这些群体由于经济状况以及文化环境的改变而被边缘化。不过，与美国相比，英国的情况尚有些不同：投票人人数。白人约占英国投票人中的90%，而在美国，白人在投票人中的占比只有70%。阿什克罗夫特爵士所作的调查显示，约有53%的白人投票人将他们的选票投给了“脱欧”。对特朗普来说，如果在未来大选中他获得类似比例的白人票数的话，他很有可能输掉大选——少数族裔大多不喜欢特朗普。不过，如果他能获得60%的白人投票人支持的话，事情很可能会不一样。

非要说的话，英国脱欧公投中，高学历人群以及城市居民们所作的选择其实也反映了未来美国大选中有可能出现的情况：特朗普的势头也有可能被受过大学教育的投票人以及城市投票人所阻击。自2000年以来，每一任民主党候选人在受过大学教育的投票人中获得的票数，要比他们在未受过高等教育的白人投票人中获得的票数多不少。

但如果我们再往早一些的时代看，民主党人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有赢得过高学历人群的青睐，直到1952年，才有一位民主党候选人在受过大学教育的投票人中获得高比例的票数。

目前，有五个不同的全国性民调证明，在高学历人群中，希拉里要比特朗普受欢迎。 据格林伯格预测，随着共和党的竞选策略更加偏重那些反对移民，反对多元化的文化保守主义者以及蓝领阶层，那些原来支持共和党的高学历人士很有可能把选票投给对手。而这一现状有可能持续很长一段时间。格林伯格表示说：“他们的候选人的做派，让那些高学历人群大失所望。”

由于文化环境的变化，希拉里与特朗普之间的竞选在某种程度上加速了两党转型的进程。随着人口构成以及多元文化浪潮，民主党将成为一个更加国际化的，城市化的政党；而共和党则会更加吸引那些非城市居民以及更加遵循传统的投票人，这些人大多不喜欢目前美国文化所经历的变革。而基于同样的原因，这种变化或许会深刻地影响到2016年大选中“临界点州”的表现形态。

1992年以来，民主党在那些白人工人阶级以及年长者较多的，位于“锈带”（Rustbelt，即工业衰退地带）的摇摆州，诸如密歇根，宾夕法尼亚，威斯康辛，俄亥俄以及爱荷华等州的表现其实更好。在诸如弗吉尼亚，北卡罗莱纳，佛罗里达，科罗拉多以及内华达这样的，位于“阳光地带”（Sunbelt，泛指美国南方州）的，看起来更加多元化，人口也更为年轻的州的表现反而较差。在过去六次选举中，民主党在“锈带”区域赢得了30次州选举中的27次；而在“阳光地带”，民主党只获得了13次胜利。但各种迹象都显示，这种状况今年将会改变。由于拉丁裔人口较多，佛罗里达可能将会比蓝领居多的俄亥俄或是宾夕法尼亚这样的传统民主党州为希拉里提供更多的票数。目前，北卡罗莱纳州（民主党自1992年以来只在该州获胜一次）有可能成为希拉里竞选团队激战的焦点；而特朗普的支持者们几乎都同意，从以往民主党占领主要优势的“锈带”州多拿票，是通向白宫最重要的途径之一。

脱欧公投深刻地改变了英国的政治格局，从这场公投中，我们可以看到，投票人的文化倾向——尤其是面对移民以及多元主义方面的倾向——取代了投票人的经济状况，成为了作出政治考量最重要的影响因素。而希拉里与特朗普之间的总统之争，同样会让这种转变发生，而且这一趋势的发展将会更快。

（翻译：刘言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