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师3》的故事已经落下帷幕了。现在该作最终完全版《巫师3：年度版》即将发售在即（注：目前已经正式发售），于是我花了两个月按顺序重温了一下《巫师》三部曲。游玩过程中我突然发现一个事实，那就是《巫师3》虽然更具开放性，但《巫师2》才是更优秀、更难以令人忘怀的。

《巫师3：狂猎》官网的宣传语告诉你这是以一款自由度很高的终极幻想之作，你想干什么都可以。你可以“选择自己的冒险道路，设定自己的目标和目的地。”你还会面对各种“艰难抉择，不同的选择会触发不同的后果。”总之这款游戏就是为自由而生的。

另一方面，《巫师2》却充满了不自由的残酷性。这款游戏展示了人在做选择时对自己所处的被动环境的逃避心理。《巫师2》看起来是一个什么都可以做的自由世界，但是到处都有各种障碍和险阻，仿佛在告诉你，你不能做选择，你就是不自由的，你生而就是被困在这个世界里。

《巫师2》中，主人公猎魔人杰洛特面临着不少人类政治问题。北方诸国中有两个互相争夺权力的王国，其中泰莫利亚在经历国王弗尔泰斯特被刺后陷入一片混乱，而杰洛特被怀疑为就是这个刺客。随后在巫女特莉丝等人帮助下，杰洛特踏上证明自己清白和捉拿元凶归案的历程。

第一章结束后杰洛特有两个选择。杰洛特可以选择与蓝衣铁卫罗契及其泰莫利亚特种部队为伍。另一个选择是杰洛特与松鼠党头目伊欧菲斯为伍。游戏对这两个选择的后果作出了明确暗示：选择罗契就意味着你帮助政府打压异己，选择伊欧菲斯意味着你帮助了一个恐怖分子。

这两个选择似乎都不是很“好”。这个游戏的故事就是这样，并非黑白分明。相比《质量效应》完全放弃让玩家决定银河系命运与《我的世界》给玩家提供最大自由度的两种极端做法，《巫师2》就像一个政治囚笼，玩家做出的每一步都被牢牢限制着。《巫师2》就是在告诉我们自由没那么容易，我们每个人都是囚徒。

靠选择要素为卖点的电子游戏已经出现很久了。《无人深空》甚至提供给你了一辈子也探索不完的庞大宇宙，而其中的故事完全由你来创造，选择权全在你手上。《阿尔法协议》会记录你惹怒队友的次数，然后他们对你的反应也会相应发生变化。整个《神鬼寓言》系列则宣称，你在游戏中做的每件事，不管是吃饭还是亲吻村民，都会产生相应的影响。

当我们谈论游戏中的选择，特别是很多选择时，我们总会提到自由度。但如果我们谈论线性度，那么我们说的就是被困的体验。电子游戏喜欢拿选择自由做宣传点，而不会直接说：“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不感到无聊。”

表面上《巫师2》也是想做什么都可以，这款游戏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的动作RPG游戏，各种厉害人物在其中为所欲为大显身手。但是当你真正接触它受，你才意识到这款游戏到处都是边界线，就像《迈阿密热线》和《三十航班之恋》这样的独立小游戏一样。这种局限其实很重要，这样玩家才能对杰洛特面临的各种选择困境感同身受。只有这样，当杰洛特每次在目睹日常恐怖事件后叹息时，玩家才会深深获得共情。

结构性种族主义在种族间设定边界，规定谁能吃饭、看病、穿衣、住房。全球资本主义在地区间设定边界，规定哪里能在何日何时得到新鲜食物。各种国际巨头和政府用承诺、义务和压力编织成了一张大网，牢牢掌控着我们的日常生活。因此，稀缺的自由始终是我梦寐以求的幻想。但是身处真正的自由之中，就像游戏中一样，你才会猛然发现自由带来的压力。

《巫师2》的故事最初发生在一个国王被刺杀后的小王国里。王国里的农民们不堪奴役，非人类居民公开反对人类统治者的种族歧视政策。贵族们群龙无首。将军萨斯齐亚以建立某种形式的自由邦为许诺，纠集了一批利益集团。王国的前景看起来似乎还有一点希望。

如果杰洛特在第一章接受后选择与伊欧菲斯一起去帮助萨斯齐亚，那杰洛特就会加入保护亚甸地区独立的行动。随后你会救萨斯齐亚一命，参加一场战斗，最后化解贵族和农民之间的矛盾。

但是最后，你取得的结果都化为泡影。其它一些术士和国王都对富饶的亚甸有所企图，并最终将其吞并。当地普通人和贵族也都沦为被控制的爪牙。他们的性命只是地图上的一片片小棋子。

如果杰洛特选择了罗契，那么他就踏上了一条完全不一样的道理。与反叛恰恰相反，杰洛特会与为暴君亨赛特为伍。随后杰洛特会极大帮助亨赛特对领国的入侵。

这两个选择产生的影响十分深远，不仅是因为结果差异巨大，而是因为它们限制你的方式。选择伊欧菲斯或罗契都意味着你要完全舍弃另一边，最终游戏结局会发生在一场政治峰会上，而你做的选择会改变整个北方王国的政治版图。

如果杰洛特选择罗契，那么他可以尝试寻找泰莫利亚王国继承人，阻止外国入侵以拯救泰莫利亚王国。如果杰洛特选择伊欧菲斯，那么他会放弃政治干涉，以拯救反叛军首领免于诅咒之害，并为建立一个新民主国家斗争。这些选择对于《巫师2》的游戏世界都十分重要，足以改变世界格局。

《巫师2》是一款大胆的游戏。它敢于给玩家设置障碍和局限，并将其利用以最大化表现游戏人物和体验。玩家一般都希望自由、选择和透明度，想最大化了解自己所处的游戏世界。利用各种具体的选择让玩家一窥游戏部分世界，而不重头给他们灌输整个游戏世界观的做法在以剧情为亮点的游戏中，确实是很激进。

许多玩家对《巫师3》中嗜血男爵任务的反应都很积极，不是因为这个任务设计多么巧妙或者故事多么吸引人，而是因为这个任务似乎让人看到了《巫师2》的影子：一个犯了错误的人将杰洛特置于难以抉择的困境。这个任务的主题是关于权力和谁有资格使用权力，关于谁有资格告诉谁该做什么事的问题。《特殊行动：一线生机》的剧情被视为怎样调节玩家征服世界妄想的典型例子，但是与《巫师2》中玩家要在叛军的理想主义和政府的现实主义之间做的选择相比，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这也正是《巫师3》在我心中不及《巫师2》的原因。《巫师3》是个好游戏，我也很爱玩，但它抛弃了所有强迫性选择。《巫师3》中杰洛特就像一个无所不能的超级影响，可以不为任何选择所动，可以解决任何问题。杰洛特在日常生活普通无聊的一面完全没有了。而《巫师2》中，杰洛特在面临各种困难选择时则更显得有血有肉。我们需要这样的游戏。

翻译：张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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