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时代周报 叶曼至

编辑|洪若琳

老人鞋，不少人首先会想到足力健。

其创始人张京康，号称曾摸过成百上千名老人的脚。凭借敏锐出色的商业嗅觉与营销能力，张京康开拓蓝海，创造“神话”：在他的带领下，足力健曾在一年卖出40亿，登上全国老人鞋销冠。

所有命运赠送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曾经有多辉煌，如今就有多落寞。

“现在来买鞋的老人，没一个是冲着足力健来的，这个牌子过气了。”2月20日，在时代周报记者的实地走访中，广州某足力健老人鞋经销商韦燕（化名）向记者表示，“我和足力健的合同已经到期，卖完仓库里的库存，就不再做这个牌子的生意了。”

另一名同在广州的足力健门店经销商何瑞（化名）告诉时代周报记者，店里现在卖得最好的不是足力健，而是舒悦、九防等老人鞋品牌。当被问及作为足力健经销商，为何销售其他品牌时，何瑞直言：“足力健的线下款太少了，只卖一个品牌只能等着饿死。”

足力健老人鞋/图源：时代周报记者摄

真鞋难卖，假鞋却畅销。有网友表示，由于足力健鞋品缺乏权威渠道验证真假，很容易“踩雷”，在社交平台上，有关买到足力健山寨鞋的吐槽不在少数。

足力健之殇，不止于此。据天眼查APP，自2022年7月至今，足力健累计被执行总金额超3538万元；更有多达27条被执行人信息显示，历史被执行总金额超8.97亿元。

针对相关诉讼纠纷的处理进度，足力健相关负责人向时代周报记者表示：“此前三年疫情对于企业经营有较大影响。但目前市场趋势向好，我们正在积极处理解决相关问题，部分已完成和解，不影响企业经营，解决进度以官方公示为准。”

从种种经营动作来看，足力健仍在努力，但现实却不见得乐观。门店管理失控、产品屡被山寨、欠款官司缠身……曾经的老人鞋“明星”，还能走多远？

经销网络缩减

2015年，张京康创立“足力健”品牌，并联合知名策划机构、签约“国民儿媳妇”张凯丽作为代言人。通过电视广告、报纸、网络等渠道，张凯丽那句“专业老人鞋，认准足力健”的广告语传遍千家万户，一时之间，足力健名声大噪。

品牌打响后，足力健走向全国招商，通过“代理加盟”的形式跑马圈地，疯狂扩张，销售网点铺天盖地。有外界说法称，足力健门店一度扩张至7000家。

对于门店数量，足力健相关负责人向时代周报记者表示，没有那么多。“目前，公司在全国约有2000多家门店，网传的7000多家是误传。”上述负责人表示。

辉煌时期真实的门店数量已难以求证，但可以肯定的是，近两年，足力健经销网络正在缩减。

“广州目前的足力健门店只有1家，其他门店合同已经到期，之后都要关掉。有关足力健品牌的LOGO、广告海报、KT板这些物料会全部拆除，如果不拆除，公司将会报告到工商管理局，并且走法律程序取缔。”一名区域经销商告诉时代周报记者。与此同时，按照规定，经销商只能售卖足力健品牌产品。

为了印证这一说法，2月20日，时代周报记者通过地图软件、本地生活软件上的指引，走访了4家广州足力健门店，有3家门店依然正常开业，但门面招牌已从“足力健”换成“鸿慧祥”，但店内装潢却依旧保留足力健宣传语、海报等物料。

足力健老人鞋门店/图源：时代周报记者摄

除了售卖足力健老人鞋之外，上述门店还销售舒悦、九防、百事祥等老人鞋品牌，店内消费者络绎不绝。

“足力健现在就只有两三个款，都是断码货，卖完就没了。”韦燕拿起另一个品牌的老人鞋向时代周报记者介绍，“这个牌子防水，比足力健的鞋还轻，很多老人都来买这款。”

作为足力健的经销商，何瑞开店已有6年。她向时代周报记者透露，足力健的线下款式较少，热款、新款基本只在线上销售，如果不卖其他品牌，光凭那么几个款式的销售额难以经营门店。“据公司说，以后线下不会再有那么多门店，足力健都主要做线上去了。”她说道。

当被问及合同是否到期时，何瑞则顾左右而言他：“没接到相关通知，我们这里卖的都是足力健厂家直销的正品。”

真假难辨

从代理经销商的说辞中不难看出，眼下，曾经让足力健引以为豪的线下门店，如同一匹匹脱缰野马，离足力健渐行渐远。

“针对已解约的代理商，足力健考虑到代理商的合作利益，双方会进行预先沟通，为代理商提供短期的缓冲期用于销售存货，但销售期间所有的要求必须与合作期保持一致，严禁销售其他品牌的产品、假货，以保障消费者、代理商、足力健三方权益。”针对线下门店的变化，足力健上述负责人说道。

但显然，在时代周报记者的实地走访中，门店中存在着销售其他品牌产品的情况。

更重要的是，除了线下门店管理混乱，市面上还流通着足力健的山寨贴牌产品，进一步消磨消费者对品牌的信赖。

一家晋江制鞋代工厂厂家向时代周报记者透露，他的工厂能够生产与市面上足力健相同款式的产品，并支持拿货方使用足力健贴牌。“不贴牌的55元/双，贴了牌的100多元，市面上足力健卖得最便宜也要200元，在我这拿货利润可观。”他直言。

但足力健方面否认了代工厂的存在。“足力健老人鞋区别于其他品牌，未采取代加工的形式，而是通过自主把控，从产品的研发设计，到配套鞋材的制作，到最后成品的组装，实现了全部由自己的工厂负责。”足力健上述相关负责人向时代周报记者表示。

也就是说，只要是代工厂生产的，均为假冒产品。但代工厂低廉白菜的进货价，让伪品有利可图，市面上因此流通着不少此类贴牌产品。

在小红书、微博等社交平台上，不少网友发贴吐槽，由于缺乏官方渠道辨别鞋品真假，消费者一不小心就会买到了足力健的冒牌货。

“太像了，根本辨别不了。”“拿着这双鞋去问足力健，商家说我买的是假货，不给退换。”甚至有网友发帖“足力健真假对比”，列举数条关于如何辨别足力健真伪的“经验”。足力健小红书官方账号还“亲自下场”评论了该条内容：“看来是时候官方也要出一篇辨别正品方法的笔记了。”

“对于山寨贴牌、假货的行为，足力健坚决抵制，也一直在进行打假、维权相关工作。如消费者遇到损害其个人利益/足力健品牌形象的情况可联系足力健品牌方（门店、客服等形式均可）进行投诉。目前，足力健自建的全产业链智能化鞋业园区已经投入使用，配备130条生产线、13个配套工厂，产品以自有工厂生产为主。”足力健相关负责人表示。

除了山寨假货之外，足力健因产品质量被告上法庭的负面消息，也成为品牌的痛点之一。

2019年2月，江苏一批次足力健老人鞋因外底耐磨性能不合格，被江苏市场监督管理局通报；同年8月，江苏一位老人穿足力健摔倒，导致骨折住院，并在后续出现肌肉萎缩，随后，老人将公司告上法庭。

足力健甚嚣尘上，不少消费者也渐渐意识到，老人鞋“防滑不摔”的广告噱头大于真实效果，品牌口碑逐渐“祛魅”。

涉足房地产

在多方负面与争议之下，足力健的光环渐渐蒙尘。与此同时，足力健在老人鞋之外的房地产产业布局，也加重了公司运营的负担。

2018年，“足力健老人鞋幸福小镇产业园”落户河南，同年11月动工建设。据睢县人民政府2020年6月发布的《睢县足力健鞋业产业园项目简介》，项目由北京孝夕阳科技发展有限公司投资兴建，由足力健智能化全产业链制鞋产业园、中华孝心园和会议会展中心三部分构成，总投资60亿元，占地3000亩。

但致力打造幸福小镇的足力健却并不“幸福”。房地产项目让足力健资金链不断透支，张京康只好拆东墙补西墙，发布足力健“万店直营计划”，企图通过抢占代理商市场，来补充现金流。

门店规模不断扩张，但如前文所述，相关管理并没有跟上，足力健开始由盛转衰，欠款连连。

天眼查APP显示，睢县足力健鞋业有限公司共涉及116条法律诉讼，均为被告/被上诉人。共计12条欠税公告中，欠税总金额7981余万元。其中，诉讼案由多为特许经营合同纠纷。

此外，睢县足力健和张京康被16次列为限制消费对象，其中，在2022年6月27日因违反财产报告制度，2022年9月14日因无正当理由不履行执行和解协议，分别被佛山市高明区人民法院、莆田市中级人民法院列为失信被执行人。

针对上述问题，足力健相关负责人对时代周报记者回应称，企业严格遵守合约，对于存在争议点的情况，甲乙双方会进行沟通调解，确保在合约约束的范围下最大限度保障双方利益。

老人鞋市场竞争激烈

内忧未除，外患已至，市场留给足力健“回血”的时间或许不多了。

近年来，入局老人鞋的品牌逐渐增多。除了足力健，温尔缦、舒悦、健足乐等老人鞋品牌逐渐崛起；回力、奥康、红蜻蜓等传统鞋类品牌也纷纷加入，试图从老人鞋赛道中分占一杯羹；以往只做单一细分鞋类的品牌也在抢占银发市场，比如，专做北京布鞋的拾聚、福明轩也相继推出老人鞋产品。

健足乐老人鞋/图源：微博

中研网数据预计，2022—2027年中国中老年鞋市场规模将呈现逐年增长的趋势，2023年中国中老年鞋市场规模将达93.43亿元，到了2027年将达193.22亿元。

严峻形势下，足力健只能应战，不仅研发新品，还试图跨界。

据足力健相关负责人透露，截至2022年11月 ，足力健共获得285项老人鞋专利认证，涵盖发明、外观专利和实用新型专利。

“依托品牌和渠道力量，足力健将逐步从老人鞋延伸到老龄消费品产业，开发布局老人服饰、生活用品、科技类等产品，致力为老人群体创造更多新体验。”关于未来发展目标，上述相关负责人进一步表示。

不仅如此，足力健还跨界家政行业。

今年1月，睢县足力健人力资源管理有限公司成立。天眼查App显示，法定代表人张京康，注册资本200万人民币，经营范围含人力资源服务；企业管理；家政服务；物业管理等。股东信息显示，该公司由足力健全资持股。

高粱资本创始合伙人董新蕊向时代周报记者表示，足力健成立家政管理公司的目的，或许是想通过其在销售老人鞋方面积累的数据，针对老年人市场进行服务，从而打通数据链多维度运营。“这是一个好的思路和手段，但是成效如何还要看具体落地和运营。”他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