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江莱

编辑 | 美龄

贝利尼家族如同一个“王朝”，一个庞大而古老的家族，与艺术创造紧密相连。家族忠实于传统古典的路线，既不轻易放过短暂风行的奇物，也不会被普通的东西所诱惑。

贝利尼家族在长达600年的艺术品收藏过程中，在美国、英国、法国和意大利共建立了五座私人博物馆。而佛罗伦萨的贝利尼博物馆分馆目前是这五座博物馆中藏品最为丰富的一座，收藏了油画、雕塑、家具等各种艺术品5000余件，其中仅木雕、铜雕、石雕等各种雕塑就有近500件。贝利尼家族在佛罗伦萨的博物馆分馆始建于1704年，在佛罗伦萨屹立了300多年，是长达三个世纪的意大利历史见证。

意大利佛罗伦萨阿尔诺河畔贝利尼家族博物馆夜景

意大利文艺复兴晚期，贝利尼父子三人经过长期绘画实践，逐渐在威尼斯发展出自成一体的威尼斯画派，并经提香和乔尔乔内发扬光大，逐渐繁荣。这一支艺术的血脉并没有止步于历史，而是一直延续到了今天。

“我的曾曾祖父老马里奥·贝利尼不仅是拿破仑的朋友，也是拿破仑的妻子路易莎的好朋友。拿破仑非常疼爱路易莎，当路易莎对拿破仑说她想在佛罗伦萨安一个家的时候，拿破仑就选择了我们现在正在居住的这所房子。”

贝利尼博物馆内景

贝利尼家族的第二十一代传人———路易吉·贝利尼每次在新朋友面前提起位于法国的贝利尼博物馆分馆时，总是忍不住要为他们讲述隐藏在这座展馆背后的一段浪漫爱情故事：当年，路易吉·贝利尼的曾曾祖父———老马里奥·贝利尼受拿破仑的邀请从威尼斯来到巴黎参观拿破仑的收藏品，在当地举行的一个家宴上遇到了女大公妮妮(Nini)，老马里奥·贝利尼对这位美丽高傲的贵族小姐一见钟情。为了追求她，老马里奥·贝利尼从欧洲各地搜罗艺术精品作为礼物相送。最后这位高傲的女大公终于被他打动，两人在拿破仑的主持下结成连理。婚后，妮妮为了妥善保存老马里奥·贝利尼送给她的那些艺术品，建议他在巴黎建立一座私人博物馆。而马里奥·贝利尼也一直将这座博物馆视为对妻子爱的纪念。

提起这段历史，路易吉·贝利尼不得不强调他曾曾祖母———妮妮在协助丈夫扩展家族收藏过程中所作的贡献：“你知道吗？在当时的欧洲，几乎每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一位美丽、能干的妻子，我的曾曾祖母就是这样的女人。拿破仑战败以后，我的曾曾祖母频频奔走于贵族权胄之间，才成功地将贝利尼家族在巴黎的博物馆迁到摩洛哥，使得珍品得以保存。”

在阿尔诺河边索岱里尼美丽的大厦里，用同样的眼光、带着因爱和喜欢而引发的激情欣赏着这些文物，这是一种艺术和古董收藏者的病态，他们首先是爱好者和收藏者，其次才是买卖人。

在路易吉·贝利尼的家中常住着两位建筑修复工人，他们的日常工作就是查找这座古宅的坏损之处，及时对其进行修复。“这两位修复师在佛罗伦萨的建筑修复业中被称为手艺最精、口碑最好的两位。他们的技术承袭于他们的家族，而他们的祖辈也是曾经为我的祖辈们服务的。”

路易吉·贝利尼不仅对艺术品收藏方面眼光很高，在维护古建筑方面对修复师的要求同样很高，由此可见他对这座古宅极其重视。“每年，仅仅用于支付修复师日常工作的酬劳和日常的修缮费用就要耗费20万欧元，这只是保护和修缮这座建筑的一部分费用。”路易吉·贝利尼说。

 

贝利尼家族的每一代继承人，在成年之后都会从自己的父辈或祖辈那里得到一块铜制的圆形族徽：族徽的一面刻有贝利尼家族祖先的头像，另一面则刻着一所被佛罗伦萨百合花和蜜蜂包围的木屋。这块边缘已经被摩擦光滑的圆形族徽传到路易吉·贝利尼手中时，已经是第二十一代了：“我们家族的族徽只此一块，世代相传。家族中只有男性继承人才有资格得到这块族徽，而且必须等到继承人身份被确定之后才能从长辈手中拿到它。”拥有了数万件珍藏的路易吉·贝利尼唯独对这块铜制族徽格外珍惜，把它看得比任何收藏品都贵重。

在贝利尼家族位于佛罗伦萨的博物馆展厅里，悬挂着一幅巨大的红色壁毯：壁毯上端两个憨态可鞠的圣童共同托起装饰有佛罗伦萨百合花的花冠，五颗红色的果实在壁毯的中心位置围成环形———这是梅迪奇家族（十五世纪至十八世纪间，佛罗伦萨的统治者）的标志性图案，图案中间的五个果子象征家族里的五位王子。百合花与蜜蜂，这两种图案是梅迪奇家族的偏爱，而它们也同样出现在贝利尼家族的族徽中，这些从另一个侧面表明了贝利尼家族与梅迪奇家族确实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路易吉·贝利尼说，“梅迪奇家族发掘了米开朗琪罗，又援助了拉斐尔，使欧洲文艺复兴的艺术之花得以盛开。在他们之后，我的祖先雅可布·贝利尼(1400~1470)、贞提尔·贝利尼(1429~1507)和乔凡尼·贝利尼(1430~1516)又共同开创了威尼斯画派，从而诞生了提香和乔尔乔内。在收藏艺术品和推动艺术发展方面，贝利尼家族有着和梅迪奇家族一样的执着和热诚。可以说，没有梅迪奇家族和贝利尼家族的努力，就没有欧洲文艺复兴。”

2017年9月，路易吉·贝利尼带着家族收藏的数百件艺术真迹来到上海喜玛拉雅美术馆，举办了“奇迹：贝利尼家族与文艺复兴特展”。

“奇迹：贝利尼家族与文艺复兴特展”展厅，上海喜玛拉雅美术馆现场图

作为威尼斯画派最重要的艺术家，乔凡尼·贝利尼是贝利尼家族中声名最盛的一位。15世纪，贝利尼家族在威尼斯经营船运生意，经手了来自东方的珍贵丝绸、布料，以及来自希腊的雕塑，并自那时起开始收藏各种文艺而美好的东西。16世纪，贝利尼家族迁移至意大利北部城市费拉拉，1757年定居佛罗伦萨至今。

 

作为家族第21代传人的路易吉·贝利尼，如今担任佛罗伦萨贝利尼博物馆馆长。据他介绍，目前家族已经拥有8000多件藏品，几乎涵盖所有艺术品类。“家族绵延几个世纪，每一代生育男丁都不多，幸运的是每一代贝利尼都很喜爱艺术，愿意承担这份责任，将家族的收藏事业继续下去。”

在600年收藏历史中，每一代贝利尼都有各自的偏好。“我的爷爷喜欢收藏青铜件，父亲倾向于收藏画稿和家具，伯父喜欢收藏雕塑，我最喜欢收藏小型青铜件。文艺复兴时期人文主义兴起，一些小的青铜件不再只为教堂设计，而是专门设计给贵族和中产阶级，用于家中装饰。这些小物件可以拿在手里把玩，和教堂里严肃的东西很不一样。”

历经时局变更与战争，人们好奇这个家族是怎样将如此数量庞大的藏品保存下来的，贝利尼家族收藏历经600年，是怎样将如此数量庞大的藏品保存下来的？路易吉·贝利尼坦言，16世纪意大利诸侯纷争，20世纪又经历了一战二战，一旦有战争开始，家族的人就会把藏品封存起来，藏到一个别人不知道的地方去，比如20米深的地窖，甚至家庭成员都不能进入，战争结束后再拿出来，由专业的修复师修复，但也有很多藏品在战争中经历了毁灭性的打击，无法修复。

贝利尼兄弟所绘《圣马可在亚历山大里亚传教》。现藏于米兰布雷拉画廊。

出生在这样的艺术收藏世家，路易古·贝利尼至今还记得，在他四五岁时，就被爷爷关在房间里，训练辨别作品的真假，指出作品出处，做不完练习就不能去玩。“从小我就意识到了自己的责任，不过年轻时也叛逆过，做了五年歌手，当时还赢了意大利的音乐奖，去巴黎、美国做了巡回演出，五年后觉得差不多够了，一方面自己觉得责任重大，另一方面也面临着家族给的压力，最终选择回归家族事业。”对于家族藏品的传承和保护，一切基础还是来源于对行业的激情、热爱，往更深处讲，是来自于自己的好奇心，对各种各样的艺术都热爱，对小众的门类也充满好奇心。“我的两个女儿从小受到教育，对于艺术自发就有热爱和好奇心，自己会主动研究艺术。”

贝利尼博物馆藏品

在贝利尼家族看来，艺术不仅仅是被用来观赏、收藏的雕塑和绘画作品，那些可以带给人们愉悦心情、具有疗伤作用的一切物品都可以被称之为艺术，他们同样愿意支持这样的艺术创作。佛罗伦萨的阿而诺河上保存了6座桥，建于1257年的“三圣桥”是其中最为出名的一座。二战期间，这座著名的石刻桥被毁于一旦，古桥的消失成为佛罗伦萨人心头难以平复的战争伤痛。战后，贝利尼家族捐献巨款，在消失的“三圣桥”原址按最初的设计原图重新修建了一座新的“三圣桥”，这座桥再次成为佛罗伦萨的著名景观。贝利尼家族眼中的艺术作品，可以是一幅画、一件雕塑，也可以是一个建筑、甚至是一座桥。而发掘、保护和修复这些艺术品也就理所当然地被贝利尼家族视为一种责任。

贝利尼家族在欧洲拥有显赫的声名，但作为家族第二十一代传人的路易吉·贝利尼始终保持着一种平淡的心情：“我不能保证自己可以做到多好，但我希望‘贝利尼家族’在欧洲艺术史上永不褪色。”

 

 

声  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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