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芙·恩斯勒5岁时，她的父亲就在晚上对躺在床上的她实施性侵。随着她长大，父亲开始殴打她。她染上了奇怪的传染病，忍受着夜晚的恐惧，并开始酗酒。

最终，她逃出了家，在1996年，她创作了《阴道独白》，这是20世纪最著名的戏剧之一。但是在这之前，她的父亲尽其所能地贬低她、羞辱她、毒害她。

尽管恩斯勒知道他永远不会说他很抱歉，但恩斯勒还是一直在等待着。即使他死了，恩斯勒还是在等着。

直到现在。

《道歉》里包含了恩斯勒想从他父亲口中听到的话。这是一本薄书，却有着难以承受的重量。这本书是她父亲所写的一封信，来自一种坟茔之上的虚无，“漂浮、游荡、盘旋。”他坦诚地描述了自己犯下的罪行，坦白了让他如此残忍的软弱，承认了他对恩斯勒脆弱的身心造成的伤害。《道歉》与其说是心理现实主义的创造物，不如说是实施治疗性想象的行为。对现年65岁的恩斯勒来说，写出这些句子带来了自由——终于。

在纽约自己家中与我谈话时，当恩斯勒试着描述世界突然间变得怎样的不同，她竟短暂性地崩溃了。

“我甚至不知道现在这个地方会变成什么样子，”她说着，泪花变成了笑语，“我的心如此敞开，到了过去无法到达的程度。就像是在开一辆新车——我都不知道怎么开这辆车！”

几十年来的每一天，恩斯勒都被困在和父亲的内部对话中。然后，在紧张的四个月里，她不分昼夜地写作，直到完成了这本书。

“要到达一个地方，在那里你可以敞开心扉，感受犯罪者的感受，了解他们的过往，了解他们是谁，这需要很长的时间，”她说，“因为把他们塑造成一种庞大的恶魔要容易得多，痛苦也要少得多。”

就如同《道歉》很难读一样，它也极其难写。“我不想钻进我父亲心里，”恩斯勒承认，“我不想知道我父亲的内心是什么感受，这太痛苦了。”

这个过程，包括深入思考施暴者在她所谓的“强奸模式”中成长和适应的方式。她的父母听从了一位受欢迎的德国医生的野蛮育儿建议，态度严厉，缺乏感情。她的父亲被教育要强壮、骄傲、有礼，而不是充满爱心。任何脆弱或后悔的表达都是软弱的迹象，都将被自己抑制，被他人鄙视。

但是恩斯勒不会让她的父亲——或任何施暴者——从鱼钩上逃走。“我需要理解是什么让我父亲做了那些事，以便让它说得通，”她说，“我不觉得这是辩解。我觉得这是解释。”

对作者来说，《道歉》可能是一种非常个人化的康复治疗行为，但是恩斯勒也为其他人提供了一个范例。毕竟，大多数受虐待的女性永远不会听到施虐者表达悲伤。恩斯勒希望受害者可以通过写他们需要听到的信来体验某种程度的治愈。这一方法在“快乐城”（City of Joy）中已投入使用，那里是恩斯勒在刚果建立的一个妇女中心。“我们可以实际地改变那些施暴者盘桓在我们心中的方式，”她说，“将楔在我们心中的他们从一个恶魔变成一个辩解者。”

不过，在她心中，《道歉》也有一众非常不同的读者：男性。

进入反性骚扰运动的时代好几年了，她还没有听到她认为需要说出的话。

“我们讲了自己的故事，”她说，“我们打破了沉默。一些人丢了工作——但似乎没多久他们又回来了。有些人进了监狱。但是，我还没真正听到过一个男人做出了真正的、彻底的、公开的表达：为其所作所为道歉，表达出任何的自我反省，反映出他回去接受治疗，或者向他的神父忏悔，或者审视自己以找出这一切的根源。”

对这些男人来说——出名的和不出名的——《道歉》是悔罪的模板。

对于美国这位最著名的剧作家来说，从戏剧转向散文是让人吃惊的，但是恩斯勒说她需要这样一部单独的书来记下自己的故事。然而，她也希望这本书有一天能作为一出独白在舞台上演出。

《道歉》的有声书版本就在朝这个方向来制作。恩斯勒发誓自己永远不会公开朗读这本书，因而它是由爱德华多·巴莱里尼来朗读的，巴莱里尼在今年早些时候夺得了奥迪奖的最佳男配音演员奖。他说，他发现恩斯勒父亲的思想让人震撼。有时，他一边阅读，一边控制不住地哭泣。

“我想很多人会花钱来听一个男人道歉，因为我们以前从来没有听到过，”她苦笑着说，“它就像是一门外语。”

本文作者Ron Charles为《华盛顿邮报》撰写书评并主持totallyhipvideobookreview.com网站。当地时间5月23日晚上7点，伊芙·恩斯勒将出现在纽约市康涅狄格大道5015号Politics & Prose书店。

（翻译：鲜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