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首尔——韩国泡菜（kimchee）业的命运取决了中国是否认定它是腌制品。

几年前，中国对发酵白菜制品进行了重新分类，韩国的泡菜出口生意一夜之间迅速蒸发。当时，它作为一种腌制产品没有达到中国进口产品严格的卫生标准。

现在，中国已经承诺重新考虑这个问题。由于中韩两国签订了更广泛的贸易协定，中方的这个让步可能会为韩国泡菜新一轮的出口大繁荣铺平道路。

韩国饮食及文化以泡菜为荣。中韩两国的泡菜风波折射了中国与邻国之间时而显得很复杂的关系。随着中国寻求深化地区间的贸易关系，类似的矛盾可能会激化，给它的全球化雄心带来挑战。

多年来，更便宜的中国泡菜一直在源源不断地流向韩国，打击了当地的泡菜生产商，因为他们没有获得向中国出口的许可。这件事甚至变成了一个敏感问题，导致中韩两国多年来重要的贸易谈判都对泡菜避而不谈。

广藏市场（the Gwangjang market）是首尔市中心一个繁忙喧闹的食品市场。对这里的商贩们来说，中国泡菜制品的泛滥就像是一个提醒，显示着中国对普通韩国人生活的影响。

现年67岁的朱贵顺（Chu Kwi-soon，音译）在广藏市场卖泡菜、咸章鱼和章鱼酱等调味品。他说：“如果没有中国的进口货，我们赚不了多少钱。”

中国对韩国经济影响巨大。

根据韩国国际贸易协会（the Korea International Trade Association）的最新数字，中国是韩国最大的贸易伙伴，两国的双边贸易额高达2350亿美元。这个数字差不多是韩美贸易额的两倍。而且，韩国和中国都没有参与泛太平洋伙伴关系协议（the Trans-Pacific Partnership）的谈判。后者是美国牵头的一个贸易协定，奥巴马政府称它是加强美国与亚洲经济联系的一个渠道。

中国眼下正在利用自己的经济实力和全球影响力，在全亚洲范围内谋求一系列规模较小的协议。第一批重要的举措就包括：今年六月，中国与韩国签订了自由贸易协定。

根据这个协定，中韩两国将在未来20年内清除90%以上产品的贸易壁垒，其中就包括医疗设备、电子产品和泡菜。据韩国贸易、工业和能源部（the South Korean Ministry of Trade, Industry and Energy）估算，这项协定有望将中韩之间的贸易额提高到3000亿美元。

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称这项协定是一件“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大事”。当地媒体称，韩国总统朴槿惠（Park Geun-hye）也赞扬它是一个“历史性的里程碑”。

它原本对于韩国的泡菜业来说也应该是一场胜利。

泡菜是一种辛辣的白菜，传统上需要埋藏几个月。它味道浓烈，在韩国拥有特殊的地位。历史上，韩国人一日三餐都离不开泡菜。

泡菜的制作已经形成了传统。每年，几千名“养乐多女士”，也就是一群来自食品公司韩国养乐多公司（Korea Yakult Corp.）的员工，都会聚在首尔广场，举行一场慈善性质的泡菜制作活动。

去年11月，1300名韩国妇女穿着红色的围裙，伴着鼓点，整齐划一地给每片白菜叶抹上辣椒酱、鱼露和大蒜。2013年，活动聚集了2635名妇女，这些养乐多女士也借此一举打破了最多人数同时制作泡菜的吉尼斯世界纪录（the Guinness World Record）。

但中国的政策变化依然让韩国各地工厂的泡菜生产商们头昏脑涨。

过去，中国政府将泡菜划入腌制食品的分类，基本上完全限制了从韩国进口这种产品。泡菜是发酵而成，带有大量细菌。因此，它没能通过通常适用于腌制食品的卫生标准。腌制食品经过杀菌消毒，细菌含量很低。

于是，短短几年，韩国一度蓬勃发展的对华泡菜出口贸易迅速蒸发，从每年几十万美元的出口额减少到了2013年的108美元以及去年的16800美元。取而代之的是泡菜的逆向流动：中国现在一年出口到韩国的泡菜价值几亿美元。

韩国政界人士金荣禄（Kim Young-Rok，音译）说：“身为泡菜的拥有者，我们感受到了一种危机。”金荣禄说，中国其他的农产品同样打击了本土的商家，统治了韩国的食品市场和杂货店，触动了韩国农民的神经。

今年二月，中国政府称，将重新修订针对泡菜的规定。此举被视为中国在最后关头对韩国作出的让步。但目前还不清楚分类的调整是否已经完成，因为还没有得到世界贸易组织（the World Trade Organization）的确认。

但是，即使改变了规定，韩国泡菜或许也很难扭转损失。随着廉价的中国泡菜潮水一般涌进韩国市场，本地的生产者都在苦苦挣扎，保住自己的生意。

一些人为了降低成本，已经把工厂迁到了中国。另外一些人干脆关掉了工厂。汉盛食品公司（Hansung Food）总裁金顺子（Kim Soon-ja）说，她没多少选择，只能降低泡菜的价格。

“我们是泡菜制作领域的领导者。”她说，“但因为中国的原材料和成本都更便宜，现在韩国的中国泡菜反而更多。”

金顺子在韩国有三家工厂，她说：“从中国来的泡菜太多了。”

就算不能保住韩国泡菜的经济价值，韩国政府也要努力保住它的文化和历史价值。

韩国已经成功地游说联合国把韩国泡菜列入了联合国文化遗产名录。在韩国政府资助的研究机构世界泡菜研究所（the World Institute of Kimchi），科学家们接到的指示是：“培育发展泡菜行业，推动韩国国民经济。”

尽管如此，泡菜在当代韩国的重要性依然在流失。韩国只用了短短几十年的时间就从农业经济转型到了科技经济。年青一代在智能手机和其他设备上上网的时间比在餐桌上待的时间还多。

以前，韩国家家户户每年秋天都聚在一起，准备白菜，把它们装进罐子里，然后放进地下的贮藏室存上几个月。但现在，这项普遍的传统正在消失。今天，自己动手制作泡菜的韩国年轻人已经很少。有些人甚至很少吃泡菜。

朴素子（Park Soon-ja）在这个市场摆摊已经30多年了。她说：“那时候，我们只有大米，还有一大帮孩子。我们很穷，没什么选择。”

她说：“我在这个市场里慢慢老去。”但她不愿意透露自己的年龄。

如今，朴素子的顾客主要是其他市场的摊贩和游客，偶尔也有些家庭主妇。“没人愿意在家里做泡菜。”她说，“很麻烦。他们都在忙着赚钱。”

（译者：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