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学习成长的过程中，我一直接受的都是旧式的历史教育。提到历史，我脑海中最深刻的记忆就是一长串国王和王后、重大战役和议会重大举措的名录，然而却忽视了历史中的其他东西。这意味着，对于我和我的同学们来说，学习历史更像是单纯地学习久远的神话故事，不需要任何分析和批判性的思考。

当时，人们学习历史的目的，一部分是为了在潜意识中构建身份认同，强化历史设定的社会等级。在某种意义上，也就是说，对于整个人类而言，最重要的是等级、统治和“传统”。毫无疑问，这些因素的确重要，不是因为其本身，而是因为它们对现实生活所造成的影响。这些影响体现在方方面面：“普通人”的日常生活，文化的多样性，思想和行动自由的潜力，以及最重要的一点——森林与河流的状况。

WH·奥登（WH Auden）曾经写道：“一种文化再好，也好不过其所处地域中的森林（A culture is no better than its woods）”——尤其是当一种文化失去了对土地的尊重，导致森林被砍伐和退化、居住在森林中的生物被毒害和屠杀时，这一说法便体现得更淋漓尽致了。

然而，在我所学习的历史资料中，树木只字未提。历史书中记录的只有教皇和君主、将军和外交官，却几乎从来没有关注过他们自私贪婪的索取对于土地以及生存在土地上的其他动植物所造成的影响。后来我意外地读到了马克思和其他一些伟大的自然历史学家的作品，才发现了历史的另外一面——它无关个人功绩和权力的叙述，而试图探究历史对于土地和其他物种的影响和意义。

在我成长的那个地方，大片的农村土地被私人占有。在我看来，这种土地特权制度似乎是缺乏公正，违背常理的。但读了《资本论》之后，我才找到了适当的话语来表达我对于这种现状的不满和反对。马克思写道：总有一天，“个别人对于土地的私人占有终将出现，而这就像是一个人可以成为个别人的私有财产一样荒谬。”

简而言之，土地的个人私有权有其自身的特点，像奴隶制一样令人厌恶。然而，从另一方面来说，土地的私有权总有一天也会像奴隶制一样被废除。马克思还写道：“无论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还是所有同时期存在的社会群体加在一起，都无法成为土地的主人和所有者。他们只是土地的占有者和受益者，他们有义务保护和改良土地，将其代代相传。”

当然，最后这一点尤为重要。我们应该如何改善我们生存的土地，我们传承给下一代的应该是一个宜居的家园，而不是如自诩太阳王的路易十四为满足私欲而建造的鹿园，也不是如城市规划大师罗伯·摩斯（Robert Moses）所建造的高楼林立、鳞次栉比的大都市，更不是如Keystone XL管道项目和“深水地平线”（Deepwater Horizon）对土地的肆意改造和破环。

在我看来，人类对于历史的研究显然可以在改善我们生存的土地这方面发挥重大的作用。一种文化再好，也好不过其所处地域中的森林。只有当一种文化所处地域中的树木得到了很好的照料和保护，这种文化才能欣欣向荣。2014年，苏格兰的民族主义者发起独立公投的时候，他们选择了回顾历史，强调了罗伯特一世带领苏格兰王国取得民族独立的英勇事迹，在我看来这是一个严重的错误。如果当时他们选择的是庆祝伟大的苏格兰植物学家和探险家乔治·弗雷斯特（George Forrest）的生平和成就，或许更有可能赢得我的选票。

本文作者John Burnside是一位苏格兰诗人、作家。

（翻译：刘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