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体冬日食谱》（Winter Recipes from the Collective）是露易丝·格丽克自2020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以来出版的第一本诗集——既像一个结局，也如一个开始。这些诗是挽歌式的、忧郁的，迷恋死亡，被死亡的暗示所困扰，被遗憾地向后看和恐惧地向前看的幽灵所困扰。这是一本关于生命终点的书，生命可能指任何人的：诗人的、读者的、地球的。

《集体冬日食谱》只有64页，是一本薄薄的书，其中的诗以沙哑和犹豫的语调讲述出来，精致而简洁。诗给人的印象是脆弱的、易受伤害的：小小的人物蜷缩在寒冷而空无一人的景致中。第一首诗被简单地命名为《诗》，她写道：“向下、向下、向下、向下/是风带我们去的方向。”她没有说我们会被向下带去哪里，但她给出了很多暗示，并不鼓舞人心。题目温和的《一个儿童的故事》发生在乘车的过程中，“所有的小公主/在车后座喋喋不休，”很快就暴露了其核心的焦虑和不祥：

谁能谈及未来？没有人知道未来的任何事。

甚至连星球也不知道。

但公主们不得不生活在未来。

和所有父母一样，公主们的父母拥有知识，但他们了解的既不是如何保证孩子们的安全，也不是如何安慰他们，而是更残酷的东西。“绝望是事实。这就是/母亲和父亲所知道的。”这首诗在《集体冬日食谱》允许范围内以一个令人放心的音符结束——也就是说，毫无安慰可言。

……所有的希望都已丧失。

我们必须回到失去希望的地方

读者是否应该得出结论，认为希望再次被找回来依然是有可能的？似乎不是。而如果我们要重新找到希望，希望能带来帮助吗？正如她在其他地方写道，“一切都会回来，但回来的并不是/已经消失的。”

即使是“万物回归”这一准乐观的想法，在其他地方也是矛盾的。在同名诗中，我们听到了：

……过了几年

老人不会从森林里回来，然后他的妻子就需要

新的生活，做护士的助手，或者监督

做重活的年轻人……

在不同的背景下看起来可能很有希望的事情——“新生活”的想法——被揭示为一种绝望的必要性，是无依无靠的个人在寻找某个角色来填补失去和遗弃造成的空白。每个结局都是一个新的开始，就像令人欣慰的老生常谈所说的那样。但在这本诗集中，每一次提到的新开始都会立即被限制，并被抽干希望的一切可能。

尽管《集体冬日食谱》读起来具有挑战性，但它令人耳目一新，因为它愿意面对我们目前困境所带来的不确定性和焦虑，让我们对集体未来的预测在可怕和不可捉摸之间交替。一首诗以“快乐——这个词/我们已经很久没有用过了”结束。尽管如此，阅读格丽克的新诗依然是一次快乐的体验，阅读杰出的诗歌总会给我们带来这样的感受。这是一种严峻的快乐，没错，但这种快乐让我们感觉到了真实的时刻，这正是我们需要的，也正是这本阴冷优雅的诗集的读者会发现自己在品味的。

（翻译：李思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