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各种各样的健康和疾病预防指南所推荐的食谱中，植物占据了绝大部分内容。这意味着，这些食谱囊括了大量的水果、蔬菜、谷物、豆子以及坚果。美国食物指南中还推荐了“蛋白质”类中的食物。谷物、豆子以及坚果都是蛋白质的优质来源，但是，推荐食用“蛋白质”的这一指南主要指的是食用低脂肪的奶制品、瘦肉以及鱼肉。我们所推荐的食物方案中包含各种各样的食物。这些食物相对来说都是未经过处理的，只使用少许的盐和糖。这种食物方案中所包含的营养和能量能够满足生理需要，同时也能够减少肥胖、二型糖尿病以及其他慢性疾病的风险。需要补充的是，这种“方案”指的是整体的饮食方案，而非单一的某种食物。没有哪种单一的食物是健康的。最健康的食谱中应该包括每一个推荐种类中的食物，其中的卡路里应该能够刚好满足人体的需要。

按理来说，来自土里、树上或者是动物身体上的食物如果没有经过什么处理，那么这些食物应该是健康的。那么，你或许会问，为什么诸如蔓越莓、梨子、牛油果、核桃等食物的生产者会去专门资助相关研究，去证明这些特定的食物（而非普遍意义上的水果、蔬菜或者是坚果）拥有特殊的健康功效呢？这当然是因为营销了。每种食物的生产商都想要扩大销量，而宣传食品的健康功效则是提高销量的有效办法。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FDA）要求，如果生产商想要宣称其产品有利于人体健康，那么必须要有相关的研究能够支撑这一论点。而且，与以动物为试验对象的研究相比，FDA很大程度上更偏好于那些以人为试验对象的研究。

2015年，“皇家夏威夷坚果（Royal Hawaiian Macadamia Nut）”曾向FDA提出申请，希望能够在广告中宣称，一个人如果每日食用夏威夷果，再加上保持健康的饮食习惯，心脏病疾病发作的风险将显著降低。这项申请共有81页，其中引用了许多经过人体试验的研究。其中有一项研究是由好时公司（Hershey Company）资助的，好时公司的产品之一便是外皮为巧克力的夏威夷果。FDA最终批准了夏威夷果对健康功效的宣传，但是，其原话是这样的：“坚果中含有的饱和脂肪和胆固醇较少，因此，每天吃1.5盎司夏威夷果，同时不再过多摄入饱和脂肪和胆固醇的话，这会有利于降低冠状心脏病发生的风险。相关研究能够支撑这一论点，但这些研究并没有确凿地证明这一点。”这种添加了重重条件的论述真的会有利于夏威夷果的销售吗？当然可以！因为媒体是这样报道的：“大家伙们！去吃坚果吧！FDA认为夏威夷果有利于心脏健康。”

那么，这些特定食物的健康功效在科学上到底有没有依据呢？例如它们的营养成分、消化率等等。但是，大部分这些问题早在几十年前便得以解决了。食物并不是药品，去问某种单一食物有没有特殊的健康功效，其实是违反常识的。我们吃的又不单单是某一种食物，我们每天会吃许多种类的食物，这些食物之间的搭配每天都不一样，这些各种各样的食物摄入有利于满足营养需求。但是，对于销售者来说，如果营销对他们的工作非常重要，那么他们就会想要进行研究，以宣称他们的产品是“超级食物（Superfoods）”。实际上，这个词在营养学上没有任何意义，“超级食物”只是一个广告上的噱头而已。

但是，宣传健康食物的有利之处有什么不妥之处吗？如果我们多吃一点健康的事物，我们不就会更好吗？是的，确实是这样。但是，许多由相关利益方所资助的研究其实会误导大众。这就是为什么在FDA所允许的宣传语中有这么多前提条件。这种研究的目的就是要让人们以为，这种食物吃得越多，人们就会更加健康，这会使得人们忽视饮食搭配中的其他食物。这些研究目的在于营销，因此在研究设计和数据解读上面会有一些偏差，这会对研究者造成名誉上的损害，也几乎没有考虑到营养学的统一性。同时，该问题还会促使我们去思考政府机构在推动单一食物研究中所扮演的角色。市场行为主体根据相关研究，宣称其产品有利于健康，而在这个过程中，政府却没有起到有效的监管作用。蓝莓是一种众人皆知的健康食物。这种食物的营销手段能够为我们解释，为什么我们的担忧是合理的。

“北美野生蓝莓（Wild Blueberries of North America）”贸易组织想要让人们知道，冷冻的新鲜“野生蓝莓”要比非冷冻的高丛蓝莓更加有利于人体健康。于是，他们说道：“野生蓝莓中拥有各种各样的自然植物化学物，如花色素苷等。每份野生蓝莓的抗氧化能力是普通蓝莓的两倍。大量研究表明，野生蓝莓是抵御癌症、心脏病、糖尿病以及阿兹海默症的潜在食物。”我们每天只会吃一点点蓝莓，对于蓝莓这么一种小小的水果来说，这种健康效果简直令人震惊。但是，以抗氧化能力的噱头来销售蓝莓，确实大幅度地推动了缅因州蓝莓产业的发展。

我的家在曼哈顿，住在12楼。在家中阳台上，我种了一株盆栽的高丛蓝莓。这株蓝莓长势还比较喜人，能够挡得住外面那些贪婪的麻雀。高丛蓝莓很容易便能够结果，但与高丛蓝莓不同的是，野生蓝莓却生长在冰川退去所留下的沙质土壤当中，而且果实数量很少。在缅因州，野生蓝莓是一种重要的农业种植作物。自1945年以来，缅因州的蓝莓种植者们就开始资助缅因大学里面的相关研究——当时和现在主要关注的都是种植方法。随着种植技巧提升，蓝莓种植者们生产出了更多的蓝莓。然后，他们就需要把这些蓝莓卖出去。

“缅因州野生蓝莓委员会（The Maine Wild Blueberry Commission）”与营销专家们进行了深入的讨论。1992年，一位咨询顾问建议他们注重口味，以此来区别野生蓝莓和人工培育蓝莓。但后来这位咨询顾问在美国农业部有机认证（USDA）的杂志上读到了一篇文章，这篇文章赞扬了植物抗氧化色素的好处。该文章认为，这种抗氧化物能够“促进免疫系统，减少炎症和过敏，能够解除污染物所带来的负面影响”，还说USDA对抗氧化物进行了试验，结果发现，在所有试验的水果当中，蓝莓的抗氧化色素量最高（在所有蔬菜当中，羽衣甘蓝的抗氧化色素含量最高）。于是，这位咨询顾问建议委员会将关注点放在抗氧化物上。从1997年到2000年，缅因州蓝莓委员会一半的营销资源都用于将蓝莓标榜为一种健康标志。这个战略也确实起到了效果。缅因州的野生蓝莓产业不断发展壮大——至少壮大过一段时间。最近，由于产量过度以及加拿大水果的竞争，野生蓝莓的价格降到了可盈利水平之下。

我很喜欢蓝莓，不管是野生的还是人工培育的。但是，蓝莓其实和其他任何水果一样。它们的抗氧化物或许会抵消人体内的氧化剂（自由基）带来的负面影响，但是，有相关研究调查了抗氧化物对疾病的防护效果，结果和蓝莓委员会所声称的效果并不一致。在试验中，氧化物并没能减少疾病风险，有时候反而会产生有害作用。而且，“由于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抗氧化能力与具体的生物活性化合物的效果没有关系，包括对人体健康中的多酚，”所以，USDA已经不再发布关于食物抗氧化水平的数据了。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NIH）中的国家补充和综合卫生中心（The U.S. National Center for Complementary and Integrative Health）认为，抗氧化物没有特殊的功效。水果和蔬菜吃得越多，人们越有可能降低慢性疾病的风险，但是，没有人知道，这到底是因为抗氧化物，还是其他的食物成分，亦或是其他的生活方式所带来的。

蓝莓和其他的水果和蔬菜一样，拥有着独一无二的抗氧化物搭配。但这又怎样呢？我们永远不要去期待奇迹的发生——特别是诸如“蓝莓能够降低不举的风险”此类引人遐想的标题。在这篇研究中，有两位作者承认自己拿了美国高丛蓝莓理事会的资助，“从事一项与这篇研究毫无关联的独立项目。”

一个更为重要的问题是，我们应该如何看待这一切。在我看来，单一食物营销研究的质量并非总是经得起细细考察的。例如，一位营养生物化学家曾批评过一篇2015年的葡萄干研究。这篇研究拿到了“加利福尼亚营销葡萄干委员会（California Marketing Raisin Board）”的资助，因而捏造数据，将葡萄干与加工处理过的零食相比较。这位营养生物学家认为：“在这篇文章的设计当中，你无法看出来葡萄干对实验参与者‘有利’，只是不像垃圾零食那样有害而已。”

即便有的研究做得很好，但是这些研究的明确目标就是营销，所以这些研究也扭曲了研究议程。如果食品公司不资助营销研究的话，那么这些研究人员原本可能会从事于更为重要的生物问题研究。所有这些食物都具有很高的营养价值——无论是因其口味、口感，还是健康功效——这些食物都值得我们去吃。难道有某一种水果、蔬菜或者是坚果，比另外的食物对你更加有利吗？正如我一直在说的，这个问题的答案是取决于你所吃的其他东西或是做的其他事情。以植物为基础的饮食会更加有利于人体健康，食物摄入的多样性和卡路里的平衡是健康饮食的重要原则。

再说一遍，公平地说，在植物贸易协会所资助的研究中，并非所有研究都是他们原本应该有的样子。例如，加利福尼亚草莓委员会（The California Strawberry Commission）资助了一项研究，想要看看每天吃40克的干草莓粉（相当于一磅草莓）是否会抵消高脂肪饮食对血脂的影响，答案是否定的。我甚至不想去想草莓粉这个东西。但是，这个结果是否意味着我们不应该去吃草莓呢？当然不是。所有的水果、蔬菜以及坚果中都含有维生素、矿物质、抗氧化物以及其他成分，这些成分共同促进了我们的身体健康。如果我们有幸能够做出选择的话，那就吃一些自己喜欢的东西吧。

（翻译：尉艳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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